“唐城”探古
——尋訪翼城縣唐城村
翟銘泰 圖/文
崇山，俗稱塔兒山。夏代以前曾名狄山、唐山。位處于翼城、曲沃、襄汾、浮山、堯都五縣(區(qū))交界處。登臨山巔，四周俯瞰，莽莽田疇間帝堯時代的遺跡星羅棋布，所呈現(xiàn)出的堯文化一脈相連，蕩氣回腸。
一個叫“唐城”的村落，就坐落在崇山南麓。唐代魏王李泰《括地志》記載：故唐城，在翼城縣西二十里，為堯裔子所封者也。《詩經(jīng)注解》也云：唐國，本帝堯舊都，在禹貢冀州之域……周成王封弟唐叔虞為唐國。
查閱國家出版的各類權(quán)威性大型辭書，其記載更為明了，現(xiàn)羅列如下：
《辭海》：唐，古國名，相傳為祁姓，堯的后裔，在今山西翼城西，為周成王所滅，后來作為其弟叔虞的封地。
《辭源》：唐指唐堯，即陶唐氏，或諸侯國名，今山西翼城縣西有古唐城。
《漢語大辭典》：唐指西周諸侯國名，周成王封弟叔虞于唐，今山西翼城縣西有古唐城。
《漢語大字典》：唐為古國名，相傳為祁姓，堯的后代，在今山西翼城西，為周成王所滅，后作其弟叔虞的封地。
《中國歷史大辭典》：唐為“商代方國，祁姓，相傳為堯之后裔，都今山西翼城縣西唐城村，為周成王所滅。封其弟叔虞于此。都今山西翼城縣西唐城村。”
無獨有偶，各類志書也有類似的記載：
《通志·都邑略》:晉都唐，謂之夏墟，大名也，本堯所都，謂之平陽，成王封母弟叔虞于此，初謂之唐，其子燮父始改為晉，以有晉水出焉，其地正名翼，亦名絳，而平陽者是其總名。
《山西通志》：翼城縣唐城，南十五里唐城村，丹朱所封都也。
《平陽府志》：翼城，古堯始封國。虞封堯子于此。夏商因之。周唐亂，周公滅之，成王封弟叔虞于此，是為唐叔。又云：唐城村，丹朱封地。
《翼城縣志·城邑》載：故唐城，丹朱封唐侯時所都，在房陵之右，今名唐城村。
古時，唐城村建有供奉帝堯和丹朱的廟宇。明英宗年間，累官副都御使的朱鑒在山西左參政任上曾巡撫山西平陽，來到翼城游歷憑吊故唐城，詠有詩：
覆釜峰高瞰北流，唐城雉堞倚山洲。
國中帝子今何在，物換星移萬古秋。
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我慕名走進(jìn)唐城村，留存至今的遺物無不讓人感悟到這個村落的古老與滄桑。
村東頭有一座古老的門樓，門楣上鑲嵌著“守唐風(fēng)”三個古樸的篆字。來到村西頭，有一道斜坡很寬闊，也很蒼涼。上了年歲的老人說，這里就是當(dāng)年堯王的兒子丹朱與一班群臣賽馬的地方，自古以來就叫“丹朱賽馬道”。早在新中國成立前，附近的小綿山每年三月三廟會時的賽馬，就是當(dāng)年流傳下的習(xí)俗。
為保護(hù)和宣傳先民留存的遺物，唐城村布置了一個陳列室，墻上懸掛著“古都唐城”“世守唐風(fēng)”“唐虞舊都”等門額照片。 隨后，一位老人將我們引進(jìn)一個簡陋的小院里，院里有一個馬圈，老人讓我們幫他用力掀開石馬槽，露出了一塊飽經(jīng)滄桑而殘缺的石刻匾額，刮去泥痕，“陶唐遺風(fēng)”四個大字依稀出現(xiàn)在眼前，盡管歲月的剝蝕已經(jīng)使“風(fēng)”字顯得模糊，但風(fēng)雖殘，韻仍存。《翼城縣志·禮俗》載：
《左傳》季札觀周樂，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風(fēng)乎?不然，何憂之遠(yuǎn)也?又《詩傳》載：唐土瘠民貧，勤儉質(zhì)樸，憂思深遠(yuǎn)，有堯之遺風(fēng)焉。”
歷史的穿透力難以想象，能讓一種文化的傳承經(jīng)久不衰。來到翼城的鄉(xiāng)下，散落在民間的“唐風(fēng)”“守唐風(fēng)”“世守唐風(fēng)”“固守唐風(fēng)”的門額俯拾即是。即便是在今天，仍有新建門樓沿用著這一“古訓(xùn)”。這種氛圍讓人們對翼城是上古時期的古唐國深信無疑。
堯受封的上古唐國，史書有不同的記載，據(jù)統(tǒng)計共有7說，僅有一說在河北唐縣，其余皆在山西，如翼城說、平陽說、永安(今霍縣)說、安邑(今夏縣)說、晉陽(今太原)說等。這些地名中，晉陽實為平陽，太原稱晉陽已是后來的事。依此，則唐的地望南不過夏縣，西臨黃河，北不越霍山，東不出翼城，比臨汾盆地略大一些。依此推斷，唐國是以翼城為中心，包括今曲沃、絳縣、聞喜一部分，侯馬市及襄汾縣在內(nèi)的一個廣大地區(qū)，即汾澮之間。而在這一區(qū)域中，唯獨翼城境內(nèi)名“唐”的村落最多，僅唐興鎮(zhèn)陵下以西的房陵之上就有南唐、北唐、東南、中唐(已消亡)、云唐(龍?zhí)?等“五唐村”，翼城舊志記載其為西周初年叔虞封唐時的“職官五正”之地。則若此，唐城必處于上古唐國的心腹之地。即《翼城縣志》《浮山縣志》所言的“合翼城與浮山縣南為國的唐國”。
史載，丹朱受封有“堯封丹朱、舜封丹朱和禹封丹朱”三說，且受封之地，依次為“丹”“房”和“唐”。盡管堯、舜、禹為一個時期的人物，丹朱能享有如此的年壽嗎?而在翼城的確有“丹淵”“房陵”和“唐城”。其實，這里的“丹朱”似乎已經(jīng)成為“堯裔子”的代稱，這也正是《括地志》所載的翼城故唐城為“堯裔子所封者也。”《翼城縣志·疆域》載：
翼在《禹貢》冀州之域。堯受封于此，號陶唐。禹封丹朱于此，因名曰“唐”。今縣西唐城村，其故都也。
禹不僅封丹朱于唐城，而且“唐城”也曾是夏王朝九遷其都的第一都“禹都陽城”。《孟子》一書中也言“禹避舜之子于陽城”。
臺灣知名作家、人文大師柏楊著有《中國帝王皇后親王公主世系錄》，在第六部分“歷代建都表”中提及夏王朝都城時曾言其九遷其都，第一任帝夏禹所居都城依次為“陽城、平陽、安邑”。在列表中“陽城”條下注明今地為“山西翼城”。先前認(rèn)為文人寫史多不可信。今讀古文史學(xué)家丁山先生所著《由三代都邑論其民族文化》一文中所考證的禹都陽城即今翼城唐城。先生認(rèn)為：
禹都陽城，陽城何在?漢以來皆于潁川求之……然以成湯卜辭金文均作成唐，易聲字古或作唐例之，陽城故名當(dāng)曰唐城。……更驗以春秋晉國都邑，若絳若翼，若曲沃，若新田，不出汾、澮之間，則叔虞受封唐城，亦必于汾、澮間求之。故曰：唐人謂唐城在翼城西者較確。是禹都陽城，值今翼城縣西，不在潁川陽翟也。禹都陽城，本在澮水流域，不獨唐叔虞之都可證也。
崇山腳下的古唐城，真的是一個讓人思緒難收的古村落，一個讓人騁游忘懷的古城邑。
帝堯號陶唐氏，初封陶，復(fù)封唐。讓我們再把目光聚焦在崇山西北麓的襄汾陶寺村時，更會感悟到唐城村人文歷史的厚重，尤其是對研究上古堯、舜、禹三代的歷史價值不容忽視。
上個世紀(jì)末，考古工作者在崇山西麓7.5公里的襄汾陶寺掘出了令國人驚喜、世人矚目的城邑。陶寺遺址大型墓地中出土有龍紋盤，內(nèi)壁和盤心做蟠曲狀，頭在外圈，身向內(nèi)卷，尾在盤底中心。方頭，豆?fàn)顖A目，張大口，牙上下兩排，長舌外伸，舌前部呈樹杈狀分支，頸部上下對稱繪出鰭或鬣狀物，似乎就是蛇與鱷魚的結(jié)合體。鑒于陶寺遺址與帝堯時期相當(dāng)，大多專家、學(xué)者推測龍紋盤應(yīng)是陶唐氏氏族或部落的標(biāo)志。
當(dāng)歷史跨入21世紀(jì)時，陶寺遺址又放射出讓世人注目的光亮，在這里終于發(fā)現(xiàn)了大城、小城、甕城，還有倉儲區(qū)、祭祀?yún)^(qū)……近期又發(fā)現(xiàn)了中國最早的觀象臺。經(jīng)考古學(xué)家和氣象學(xué)專家多次驗證，在觀象臺上瞭望崇山峰巒，可以判定一年四季的24個節(jié)令，這又佐證了帝堯欽定歷法的歷史實事。享有“晉國史專家”之稱的邱文選先生曾撰文：《陶寺故城就是歷史上的堯都平陽》。襄汾的陶寺村建有“堯都陶寺”牌樓，兩側(cè)楹聯(lián)為：
憑城墻遺址觀象臺便知中國起源
有黿鼓龍盤青銅器是為文明肇始
數(shù)千年來，被歲月剝蝕湮沒的古都唐城以其豐富的文獻(xiàn)記載詮釋著陶寺昔日的輝煌燦爛;近數(shù)十年來，浮出地面的陶寺遺址又憑其厚重的出土文物印證著唐城舊時的絢麗年華。陶寺與唐城儼如一對孿生兄弟，它告訴世人，公元前25世紀(jì)的晉南曾有一個強(qiáng)大的陶唐氏部落的存在已不是神話，被歷代明君視為楷模的帝堯，不再是華夏兒女心目中崇拜的天神，而是真實存在的人王，是一個既有組織才能而又富于獻(xiàn)身精神的杰出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是當(dāng)之無愧的“天下共主”。終有一天，文獻(xiàn)記載中的古都唐城會浮出地面，推開又一扇研究唐堯文化的大門，向世人昭示，5000多年前，這位陶唐氏部族的杰出首領(lǐng)是怎樣以其非凡的卓越才能，率領(lǐng)其部族，德服四方，勢不可擋，最終以強(qiáng)大的文武之道成為中原各方國的盟主，在炎黃民族絢麗多彩的史冊上譜寫下功勛千秋的光輝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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